大学时,设计课老师带我们去四川写生,大家一起坐绿皮火车。
那年头绿皮火车从北京到成都,要坐三十多个小时。
结果这三十多个小时,我们班年纪最小的女生小T,用自己的方式近乎垄断了我们老师一路。
这是美女跟绿皮火车的摆拍图
这个才是当年绿皮火车的写实场景
话说我们全班同学,无论男生女生,都很喜欢Z老师。
首先是人家年轻,研究生毕业就当老师,属实也没比我们大多少。
其次是帅,一边是满腹学问的书卷气,一边又是长发飘飘的艺术范儿。
最要命的是人家不但才华横溢,而且兴趣广泛——他自己不爱显摆,但偶尔不经意地露一手出来,就让我们毫无防备地惊掉下巴。
建筑设计方面就不说了,人家是设计课的老师,怎么牛都是应该的。
就是有一次,Z老师看我对着书本临摹速写,就笑了笑,说这么画不对。
他拿过我的铅笔,给我快速秀了一张宽铅笔画。
众人看得目瞪口呆!因为人家的水平,明显超出了我花钱买来的书。
好吧,这个倒也不算太意外,毕竟Z老师是天津大学的毕业生。
当年天大建筑系毕业的高材生,宽铅笔速写、钢笔速写、针管笔速写、马克笔速写,至少有两样都得是很过关的存在。
但下面这个,就非常让人意外了。
这幅素描,就会用到宽铅笔技法
我们上大学时,正是魔岩三杰的摇滚乐最当红的时期,导致包括老非我在内的班上男生,在专用教室里画图也好,做课程设计也罢,经常会出现如下画风。
就是但凡有个人领头唱了一嗓子“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”,剩下几个货你接一嘴我唱一句,就能把张楚的《孤独的人是可耻的》给唱完。
或者有个人唱一嗓子“常要说的是乐生于苦,可乐极生悲道理又自古”,剩下几个货就能把窦唯的《艳阳天》给唱完。
整个教室就充满了欢乐,带着活泼的青春气息。
但只拿别人的歌来玩接龙,依然不能安抚我们躁动的青春荷尔蒙。
就琢磨着哥几个自己组一个乐队,自己写歌,那咱们就能自己接龙唱自己的歌。
说干就干。
导致我们班女生集体冲我们翻白眼:你们能不能等教室里没人了,再嘎吱嘎吱批量生产你们的噪音啊?
我们自感心虚,但也不能怂啊,梗着脖子跟她们对阵:说啥呢,我们不是人吗?
然后Z老师走进教室,一言不发地抱着胳膊,笑呵呵地观战。
他让我们排练一曲试试。
我们刚玩了几下,Z老师就听不下去了:停,停,停!难怪女生骂你们,你们确实在这儿整噪音呢!
接下来Z老师的一系列操作,直接把我们全班男生女生,都给看傻了。
他把乐器的位置重新安排和设计了一下。
但是,从建筑设计课的角度而言,这属实超纲了吧?
那人家指定是会啊,大家就起哄,让Z老师给我们露一手。
结果Z老师露了好几手——包括键盘、吉他、以及架子鼓。
秀完之后他还很认真地摇头,说自己的架子鼓很差。
看在他是我们老师的份上,我们几个男生都忍住了腹诽:您这,骂谁呢?
好家伙,敢情人家上大学时不但玩过乐队,还拿过奖。
甚至差一点就不玩建筑,直接改行玩流行音乐了。
好了,铺垫完毕,接下来进入换位思考时间。
假如你,女生一枚,我是说正常女生哈……
赶上情毒……噢不,情窦初开,遭遇了这款老师,会怎么样?
毕竟人家不仅仅是在你所学的专业领域,闪耀着可以追随的光辉;人家在很多方面,都分分钟碾压了跟你们天天混在一起的男生,也就是我们。
完了还帅。
并且侦查确认过情报,人家刚失恋半年,现在单身。
所以人家现在笑的时候,往往笑容还没有展开,就有了一点收敛的味道。
这就更要命了。
当然,对那些个只是想了想,想过之后觉得人家不是自己的菜,或者自己也做不了人家的菜,又或者觉得“师生授受不亲”的女生来说,这不会要命。
但对那些个仅用直线思维想了想,且不管不顾一路用直线条直接构思到“我要嫁给你”的女生来说,这就很要命了。
小T就是这么想的。
起初我们谁也没发觉,但就在这趟绿皮火车上,小T就完全暴露了。
小T一直坐在Z老师的身边,哪怕Z老师跟我们几个打扑克,她也未曾丢失过自己的阵地。
一方面是小T很刻意,另一方面也没人跟她抢。
到了饭点,但凡餐车推过来,小T就会把里面最贵的套餐挑出来,外加饮料或啤酒,在Z老师前的小桌上摆好,再递上纸巾、筷子。
那模样,像极了一个母爱爆棚的……小保姆。
话说你要是不差钱,你就给我们几个货也来一份啊?
建筑学里面,不还是有一个玩意儿叫“隐蔽工程”么?
好吧,只能这么说——我们这几个货在小T眼里直接就是空气,直接就是“隐蔽工程”,完全不值得浪费时间、金钱、微笑、语言……
但这样一来,这趟列车对全班同学而言,就很是尴尬了。
这个尴尬,包括实难再继续装傻下去的Z老师。
但不包括小T。
于是,小T不管不顾的暴露,导致这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,大家都很别扭。
好在最终说破的那一道薄膜,还没被捅破。
当年绿皮火车上的餐车
但火车进入四川地界儿,也没见颠簸加剧,这道薄膜也破了。
就是小T跑到站台上,给Z老师买了一份热乎乎的烧鸡。
Z老师尴尬了一路,实在摒不住了,郑重表示拒绝。
小T顿感窘迫,抱着烧鸡怔住了。
班上年纪最大的女生,女生宿舍里的大姐,冲我使了个颜色,意思是让我赶紧接过烧鸡啃。
我当然不干啊,为嘛是我啊?我宁肯吃我的方便面。
大姐冲我一瞪眼,使了个哑语口型,意思是你特么是班长。
搞得我当场就想辞职。
只好硬着头皮,把小T手里的烧鸡取过来。
结果小T冲我发脾气:不是给你吃的,不是给你吃的!
然后幽怨地看了一眼Z老师,小嘴一瘪,哇啦哇啦地泪如雨下。
好吧,这么一来,尴尬的打击面就大了。
老非我很尴尬——无法下嘴,但烧鸡还在我手里。
大姐很尴尬——指挥失误,把我牵连进去了。
同学们也都很尴尬,想递话缓解一下气氛,又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。
最尴尬的是Z老师,手足无措,安慰小T不是,不安慰也不是。
只有那个哭得很来劲的小T,一点也不尴尬。
真应了那句“只要你不尴尬,尴尬的就是别人”。
我们尴尬倒还罢了,但对Z老师而言,可不仅仅是尴尬。
此时我们看Z老师的表情,肉眼可见的结论是——这真的是一场细思极恐的火车之旅。
因为Z老师心里肯定还不仅仅是在嘀咕眼下,还在嘀咕未来一整年的教学,该如何是好?
好吧,有必要说说后续——因为后续才是给我们全班同学,带来“细思极恐”的终极存在。
别想多了,在大学校园里,小T和Z老师没有后续。
其实旁观者清——我们都知道Z老师是不会选择小T的,这顶多就是小女孩的感情冲到了一个顶点,自顾自玩了一次小儿女事件罢了。
冷却之后,止乎于礼。
令人意外的是,大学毕业之后,我们班年纪最小的小T,却是第一个扯证结婚的女孩。
当时大家毕业不久,还能聚起来。
就约好去参加小T的婚宴。
新郎一出来,我们全班同学就惊呆了。
新郎不是Z老师,但从长相到气质,从说话的方式到笑起来的调调,几乎就是Z老师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弟。
只不过他不是建筑师,不会画宽铅笔速写。
也不知道会不会玩键盘、吉他、以及架子鼓。
以及喜不喜欢吃烧鸡……
我们瞬间明白,为什么小T这么快就结婚了。
就问这种比较严丝合缝的高仿替代品,哪儿是你说找到就能找到的啊?
明白之后,细思极恐。
问世间情为何物?直教人……
哪怕是用个替代品,也坚决要在一棵树上吊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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